年8月暑假
锦南大学礼堂里乌压压的脑袋上方是无声呼啸的冷气,跟户外残卷的热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单季秋冷的暗自打了个哆嗦,搁辩论桌上交握的双手无声地来回搓了搓。
一双双黑黢黢的眼睛整齐划一的看着她……
不,是他们。
而她莫名有一种游客观赏动物园里动物的感觉。
好吧,是错觉。
终于,话筒里传来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音腔:“首先感谢双方辩手刚才精彩绝伦的唇枪舌战……”
“那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恭喜获得首届金鹿杯中学生辩论赛的队伍……他们是……厘城七中,恭喜……”
单季秋弯起了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迎着台上台下雷鸣般的掌声,进行颁奖仪式。
尴尬的也紧随其后。
“我们的口号是?”
“厘城七中,谁与争锋……”
是教导主任赵丰平激动的站在台下跟台上的队友们互动,她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打击对手的方式千万种,你却选了最中二的那一种。
“季秋,你太棒了。”余可夏冲上台去一把抱住了单季秋,“我就知道,这秋神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单季秋摁住跳得像只兔子似的余可夏。拜这位所赐,关键时刻掉链子。还连带着替补队员一起掉链子,吃坏了肚子,肠胃炎。
幸亏正式队员没跟她一间房。
不然的话,这仗怕是还没打就直接举白旗投降了。
最后没法,赵丰平亲自上门抓壮丁。一口一个她是最佳人选,为了学校荣誉,为了七中的面子,为了你我他。
并且,还特地强调了费用由学校全权负责。再加上外婆让她去,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论题还是在飞机上临时抱的佛脚。还好余可夏准备这段时间总拽着她练口,给她当反方。以至于她对反方有可能拿什么来打也算是大致心中有个算盘。
单季秋上下一打量余可夏,问:“不拉了?”
余可夏那个激动的忘了自己还虚弱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接收到单季秋那话的讯号,立即反应到了她的肠胃上。
“你个乌鸦嘴。”她脸一憋,推开单季秋就往出口方向跑。
单季秋望着余可夏捂着肚子的背影不由得勾唇轻叹,就被人叫住了。
“单季秋同学。”穿着锦南一中校服的男生笑容和煦。
单季秋面向这个儒雅俊朗的男生,刚才的对决几乎是与他展开的,所以对他还算是有点儿印象。
“陈一乘同学。”
“自由辩论环节你很出色。”陈一乘含笑的眸色中满是欣赏,“你的逻辑思维缜密还很独特。”
“那是。”单季秋的同伴立即凑上来接嘴,骄傲的像只开屏的孔雀,“我们厘城七中就没有不行的,优秀。”
单季秋微小地扯了下唇角,这该死的胜负欲。
倒是没料到陈一乘居然很是认同地一点头,目光扫过其他同学,最终停留在单季秋那张冷艳又从容的脸蛋上:“是很优秀,心服口服。”
赵丰平和带队的刘艳老师一边将手机交还给大家,一边吆喝着大家结束后先吃饭,再回酒店收拾。
单季秋接过手机,看到从厕所解脱归来的余可夏,迈步朝她走去。
“那个,单同学。”陈一乘大步过来挡住了少女的去路。
单季秋:“还有事?”
“能交换个手机号码吗?”陈一乘思量了一下,补了句,“毕竟以后打辩论还会遇到。”
“不用了。”
单季秋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瞅了眼来电显示,淡然一笑且快速地陈述事实:“我替补都谈不上,以后没机会交手。”
说完,她转身接通电话,一边往余可夏那边走,一边对着听筒“喂”了一声。
“秋崽崽,帮哥取个快递。”
手机那头是朗朗沉透却又和着慵懒的嗓音,递进了单季秋的耳朵里。
不是请求,是要求。
“没空。”单季秋听到这个称呼牙齿有点儿痒。
“你就下个楼,走两步,能把您老人家给累着?”
单季秋将手机换了个手,搁到左耳,这才吐纳着气息回答:“老人家我不在。”
“哪儿去了?”
“打辩论。”
“你又不是辩论队的,打什么辩论?”
“帮余可夏的忙,她肠胃炎。”
“替补也炎?”
“就这么巧。”
那头不由得笑了一声:“我很好奇余可夏是怎么平安无事活到现在的?”
单季秋笑:“我也很好奇。”
被点名的余可夏正挽上单季秋的胳膊,朝还在看她们的陈一乘努努嘴,笑的贼兮兮的:“季秋,对方校草辩友是不是想泡你啊?”
“哪家校草想泡你?”听筒里明显拔高的声音让单季秋莫名意会到他极其想要八卦的意图。
“您有事儿吗?”单季秋敛唇,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又来了。
“又想干嘛?”单季秋被余可夏挽着往外走去。
“对人最基本的尊重之一是不要乱挂别人的电话。”那边云淡风轻。
单季秋暗自沉口气:“说。”
“校草帅么?”
“挂了。”
“成,不说这个。在哪儿打辩论?”
单季秋已经上了小巴车,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
临近中午,骄阳似火,天高云阔。
这幅场景,就跟小时候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
“锦南。”她本就清润似水的嗓音平白淡了好几个度,似乎这座繁华喧嚣的大都市并不值得她提起一般。
显然电话那头也略微沉吟了两秒,比起先前想要八卦校草的声音,正经了许多。
“你跟我说说,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单季秋也觉得可笑,本来应该跟这人一起参加奥赛夏令营。
但她一听说营地在锦南,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搞的他们带队的徐志老师还单独找她谈了一场心。
一顿声情并茂,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她还是斩钉截铁的说算了。
徐志的脸当场要抽筋。
谁又能想到,推了那个来了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的。
“赵主任亲自来家里跟外婆说的,外婆也让我来。”单季秋如实告知,“所以,我就来了。”
“多久回厘城?”
“今晚的飞机。”
“几点?”
“八点十分。”
“成,机场见。”
“嗯?”
“我们也是这班机。”
“哦,团票。”
挂了电话,余可夏就问:“陆允啊?”
单季秋将手机放回包里,车门关闭,车窗外的风景在回旋:“嗯。”
“他好兄弟呢?”余可夏又问。
“哪一个?”
余可夏:“……”
“哦,吵架那个。”单季秋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瞧着余可夏,“那不应该问你自己么。”
“嘁,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能知道?”
“要开学了,继续闹着?”
“反正他不跟我道歉他就是猪,我理他我就是猪。”
单季秋但笑不语,又重新将目光投向车窗外。来的时候她一直在看论题材料,根本没闲情欣赏风景。
如今尘埃落定,有时间一睹这城市的变迁。
目及之处,是小道变大道,矮楼耸高楼。
人车川流不息,高楼鳞次节比。
变化是真的大。
……
单季秋是锦南人,她的名字是取之父亲单兆斌和母亲季梦薇的姓氏。加上她是农历尾秋那一天出生的,所以带一个“秋”字。
多有爱意的一个名字啊!
任谁听了都觉得这个家庭幸福美满又和睦。
也没错,单季秋至少也健康成长到了四岁。然后,单兆斌和季梦薇开始吵架了,越来越频密,越吵越厉害。
像是算好了吵的差不多了就互相解脱似的,到她那年还不到五岁,他们就真的离婚了。
最神奇的是她好像变成了乒乓球,两边不着地,被推来推去。
掌上明珠摇身一变被弃之如敝屐。那时候她还小,理解不了为什么。一度认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爸爸妈妈都不想要她。
最终,她的抚养权判给了季梦薇,与那边彻底断了联系。
直到季梦薇去世,单季秋给单兆斌打过一个电话,是一个小男娃接通的。声音忽大忽小,口齿还不太伶俐,但足够听清。
“爸爸,电……电,电话。”
单季秋握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所有的一切希冀和渴望就像是多米洛骨牌,只要轻轻一推便排山倒海,倒地不起。
那些她曾以为季梦薇的胡言乱语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眼泪瞬间就模糊了双眼。
她一声不吭地挂断了电话。
所以,这就是他不要她的原因。
单季秋蓦地惊醒,小巴车还在路上驰行,大战过后使人疲倦,车内的人几乎都睡了。包括身边嘟着嘴巴睡相憨态可掬的余可夏。
好久都没入这场走马灯似的梦,果然就不应该踏足这个地方。
阳光从车窗外倾泻进来,浮尘在空气中飞舞,落入流金。
她手肘抵着窗框,双眸转向窗外自嘲地一笑,手指快速地拭了下眼角。
……
大部队吃了午饭回房间收拾行李,赵丰平允许他们出去逛逛,提醒他们别误了时间。
单季秋没带行李就落了个清闲,于是便坐在一旁指挥余可夏收拾。
“你就不能帮把手?”
余可夏东西带太多,收拾起来要命。回头瞅一眼躺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单季秋,真想把她也塞进行李箱。
“不能。”单季秋掀了掀眼皮,“拜某人所赐,我本来应该躺在家里的沙发上陪外婆吃西瓜看世界女排大奖赛,而不是坐在这儿陪你喂蚊子。”
余可夏自知理亏,当时情急之下她提到了单季秋,才有了救场的这一出。
她撇撇嘴,继续收拾。
“我听他们说那个陈一乘跟你要手机号码。”
“哦。”
“哦屁啊!”余可夏一脸我太懂的表情,“他看你的眼神那么明显,我敢打*他绝对看上你了。”
单季秋不为所动地摊在椅子上玩愤怒的小鸟,头也不抬:“我敢打*那绝对是你的错觉。”
“那个陈一乘真不错,输了比赛还这么有风度有礼貌,内外兼修的大帅哥呢。”
“帅吗?还好吧!”
“Excuseme?锦南一中的校草,多少女生的梦中男神,你居然来个还好吧?”
“So——”单季秋耷拉着眼皮瞧了眼余可夏,“女生趋之若鹜的男神干嘛想不通来泡我?”
余可夏终于将行李箱压好锁上,转身走到单季秋面前,二话不说拉起她往厕所走。
她将单季秋扯到镜子面前,眨眨眼:“看看你的脸。”
单季秋就着面前的镜子凑上前仔细的瞧了瞧,然后得出以下结论:“我今晚要早点儿睡,黑眼圈都出来了。”
余可夏被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搞的差点一个趔趄,摔它个面朝下。
她指着镜中五官精致,肌肤白皙,冷艳感十足的淡定美少女,说:“你是不是小时候拉屎的时候把审美那根筋拉出来了?”
“你因为生物不好选择学文真真是个明智之举。”单季秋顺手拧开水龙头,顺着哗啦而起的水声,洗了个手,“好好学习吧。”
余可夏看着单季秋的脸,又蓦地想到了另一张脸。
不过也是,单季秋独享女娲偏心就不说了,她还有个从小就颜值爆表的竹马。
审美疲劳也是理所应当的。
……
抵达机场,大家都在航站楼等。
单季秋去买饮料喝,一转身就听到身边的俩女生对着某个方向窃窃私语。
“那个穿白色T恤戴棒球帽的男生好帅啊!”
“姐妹,我也一眼就看到他了,也太帅了吧!我死了,我的漫画男主从书里走出来了。”
“……”
这么夸张?
单季秋正好抬头,就顺着两人的眸光看了去,高个子少年在人群中格外打眼。
清瘦颀长的身形套上最简单的白T黑裤帆布鞋,肆意潇洒,意气风发。
帽檐下那双能让人一眼万年的桃花眼不带笑意,显得冷漠无情了些。
此人此时正懒意洋洋地扫视着四周,红润的薄唇启合,在跟身边的人说着话。
再抬眼,他的目光越过檐边,准确捕捉到她这边方向。
少年拿手指顶了顶帽檐,露出闲淡的眉目。抄着兜迈着长腿悠悠缓缓地走了过来。
单季秋忽又想起了中午校草帅么?
凭良心讲,确实不及眼前这人。
“过来了,过来了。”其中一个女生将手里的饮料瓶都捏的“嘎吱”作响。
“他在看我吗?”另一个女生赶紧的理着秀发,撩至耳后。
单季秋瞅着这两位像是突然挨了巴掌的红脸蛋,少女心事全因过来的那只“祸害”将其都写在了脸上。
“单季秋。”
陆允抬手,修长的五指朝下,微微往里勾了勾,像是在唤小狗。
两位自作多情的女生这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帅哥貌似在叫她。
四只眼睛都不约而同的钉在她身上,来不及掩饰的眼前一亮。
单季秋瞧着走过来的那个少年耀眼的像一束光,引得行人甘愿做追光者。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能踏在别人的心坎上,就好比身边这两位。
她莫名就起了找不痛快的心。
于是乎,她越过这俩女生往前走的同时,一脸女施主你们回头是岸的真诚:“他其实爱好——男。”
正巧走近听到这几个字的陆允倏地弯起了唇角,一把将单季秋扯到身边,胳膊顺势搭在她肩膀上。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爱好男啊!”
他扬了扬下巴,整个人极其漫不经心:“来,瞧仔细了,好好给哥物色个……男性。”
2.年少谢我长的不如人家那么好看?……
不得不说这人是属狗属的最彻底的一位。
大家都属狗,那是属相。
他不。
他这是打算直接进化,拥有狗一般的听力。
单季秋的肩膀被这个一八几的大高个压着,没骨头似的,还在给她普及喜好。
“我喜欢矮的,高了我有压力。”
“我颜控,所以得长得好看有辨识度。”
陆允翘着唇畔,嗓音含笑:“要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善良,懂事,有趣,爱憎分明……”
单季秋肩膀被压得受不住力,耳朵还要备受摧残,她实在是听不下去出言打断:“平时少看点儿闲书,你说的那品种世间没有。”
话毕,她利落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成功看到这个无骨精因为她的猝不及防没站稳,脚下趔趄了一下又稳稳当当的站好。
随即,他板着单季秋的双肩转了半圈,指着人群中一个男生说:“怎么就没有了,那个就挺不错的,就是过于矮了点儿。”
单季秋头顶有一群乌鸦一字排开,她皮笑肉不笑地对上陆允那双坠着笑意的黑眸:“陆老二,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还是个小学生。”
陆允忽地笑出声来,笑的肩膀都在轻颤。
还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由得“啧啧”两声:“啊……现在的小学生都发育的这么好了?”
单季秋:“……”
陆允:“唉,等会儿,你刚叫我什么?”
“……”
……
单季秋懒得跟陆允贫,直接往队伍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开手上还没开封的可乐。
刚蓄好力气,可乐就被人给夺走了,她仿佛拧了个寂寞。
“狗才喜欢抢东西吃。”单季秋见陆允轻松地拧开了瓶盖,讥诮道。
陆允将可乐还给单季秋,斜了她一眼,无奈地感叹:“我发现你这人,是越大越小气。”
单季秋仰头灌了几口可乐,才不紧不慢地说:“主要还是看品种,对人我还算大气。”
“得,大家同类,你汪莫说我汪。”
“边儿去。”
单季秋其实没什么辩论天赋,相反小时候的她根本就不爱说话。
不过是因为身边这个人,打一眼看去是一副不太好接触的模样,但其实跟谁都能谈笑风生,聊出点儿共同话题。
比如小卖部阿姨,又比如卖红薯大爷等。
以至于跟他混久了,她这说话也就越发利索。
回到队伍中,单季秋发现辩论队和竞赛队合二为一的聚在一起,她一过来就被逮了个正着。
“单季秋,你过来一下。”徐志看向她,招了招手。
她料到是福不是祸,是小徐她就躲不过。
人一过去,徐志就开口:“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单季秋:“我能说是因为刘老师漂亮吗?”
徐志一脸“你成功说服了我,你很直白,但我不喜欢”的表情。
一旁被夸漂亮的刘艳心情大好的打圆场:“徐老师,当着学生的面你至于吗?别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
“什么?”徐志瞥了一眼立在身边小姑娘,倒是乐了起来,“刘老师你没带过这群孩子,他们一个个的可不是能被老师说两句就哭鼻子的主。”
徐志研究生毕业在北京呆了一年,就回厘城七中任教。一进来就有带单季秋他们班。因为年轻长得又斯文,这群半大的小大人们根本不怵他,背地里还喊他小徐。
单季秋就是其中之一,别看她长的跟个小龙女似的,其实还有那么几丢丢杨过的风格。
第一天上课她就睡觉,被他叫到办公室,人家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徐,这是我的检讨。”
他直接当场石化。
第一,她敢当面叫他小徐?
第二,她检讨都写好了?
再后来,慢慢熟悉以后,他才知道那天喊他小徐是这小姑娘没睡醒嘴瓢了,检讨书是因为那句“以备不时之需”。
他好奇问了下备了多少份?她诚实的告诉他各科一份,他都想为她的机智鼓掌点赞。
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备一份就够了。因为唯二敢在课堂上睡觉的二人组是年级一二名钉子户,自此各科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没办法,学霸就是拥有各种让学渣羡慕不来的特例。
说着,徐志还要单季秋响应:“单季秋,你怕我吗?”
“是尊重。”单季秋一脸坦诚。
徐志瞧着这小姑娘。嗯,情商不错,还晓得给他留面子。
“行了,过去吧。你那几个同学眼睛快长我身上了。”
单季秋:“那我过去了。”
徐志:“去吧。”
单季秋离开以后,徐志看向那群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目光最终停在单季秋和陆允的身上。
他笑着对刘艳说:“刘老师你别介意,那俩孩子啊是最被看好的保送苗子,走保送的敲门砖它就是竞赛。我惜才,所以……”
刘老师笑笑:“都是为学生,我当然明白。”
……
单季秋一回去就被围了,主要这竞赛队里除了陆允还有谭俊浩。他们*金五人组当下就差周安齐活。
此刻余可夏正在唠单季秋被陈一乘要号码的事。
单季秋任由余可夏在那儿添油加醋,绘声绘色。自己则是拿起可乐仰头喝着,一掀眸正巧撞上陆允含笑又八卦的眼神,她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所以,你给了吗?”谭俊浩立即进行了现场采访。
她一边拧着瓶盖一边摇头:“没。”
“这表情?”陆允的目光在单季秋脸上巡逻,“怎么瞧着有点儿失望啊。”
单季秋一听,干脆话顺话到底:“对,毕竟是锦南一中的校草,是要比你帅多了。”
搁一旁听到不同答案的余可夏茫然地问:“你不是说还好吗?”
单季秋手一抬,摊在陆允面前:“现在不突然有了对比。”
余可夏觉得单季秋的审美真的出了大问题,她怎么可以理直气壮的认为有人会帅的过陆允。
而很久以后,余可夏才恍然大悟,从来就不是单季秋的审美出了问题。
而是,喜欢一个人最直接的表现它就是口是心非。
余可夏朝陆允看去,人家可正盯着单季秋哂笑。笑得她都背脊发凉了,偏偏这姑娘还不甘示弱地用眼神给挑衅回去。
妥妥的演绎了何为针尖对麦芒啊!
而迟钝的谭俊浩并没有发现自己引发了一场“暗战”,于是又马不停蹄的牵起另一场“山洪”。
“哎,还有你余可夏,你真学文?”
余可夏“啊”了一声:“我偏科偏到赤道线了,学理就是找虐。”
单季秋收回“针尖”,揽着余可夏的肩膀语带笑意:“不然,咱们周安同学能跟她置一暑假的气。”
谭俊浩因为一放暑假就被他妈弄回老家去了,所以根本没机会参与那两大门派的厮杀,以至于他持续掉线中。
“我是错过了什么?”谭俊浩看了看单季秋和余可夏,又将目光投向身边的陆允,“谁来给我普及一下知识。”
此刻非静止画面。
陆允,单季秋,谭俊浩纷纷将目光转向当事人余可夏同学,一动不动。
余可夏被六只眼睛盯得瘆得慌,这才底气不足地说:“因为周安打算选文的,而我们不都准备选理嘛,就说了句他不合群……”
谭俊浩:“不对啊,周安不也选了理嘛!”
“你闭嘴。”
单季秋和陆允异口同声的看向谭俊浩,后者给自己的嘴上了隐形的拉链,示意余可夏继续。
“我妈看了我的分科考,加上郭老师跟她聊了我的情况,觉得我学文比较好。你们也知道我妈,直接帮我做主了。”
余可夏越说越忿忿不平:“我想着周安也学文,也算有个伴就交了表。谁知道他会突然改了理,这怪我?”
谭俊浩恍然大悟:“哦,所以你无意间毁掉了一个未来的‘周士比亚’。”
余可夏瞪了一眼谭俊浩:“他说我没跟他说,他不也没跟我说,凭啥骂我。”
单季秋也跟着扇阴风点*火:“对,夏夏,我支持你。”
陆允瞧着单季秋的模样,反手用食指和中指在她光洁的脑门儿上交错一弹:“凑热闹不嫌事大?”
单季秋被陆允偷袭,抬眼就瞪他:“天保佑,我跟你别是一个班。”
陆允哼笑,语速低缓,字里行间还自带标点符号:“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耶稣,秦始皇,爱因斯坦最好都来保佑。”
谭俊浩站在上帝视角,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很是委婉地道出一个真相:“年级第一和第二都学理,不在一个班,你们觉得几率大吗?”
众人异口同声:“不大。”
陆允:“……”
单季秋:“……”
……
赵丰平吆喝着大家:“好了,准备进去了,看着点儿人,别跟丢了啊!”
坐着的站着的都前往安检口方向走去,单季秋把还剩一点儿的可乐瓶子扔到垃圾桶里,转身小跑跟上队伍。
就在她排队等候的时候,无聊地往另一边一看,目光一滞,愣住了。
不远处的中年男人一身正装,身形挺括,一点儿也没走形。岁月待他不薄,面容依旧英俊,笑起来眼角交织着纹路,却也挡不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幸福感。
是她记忆中几近模糊的那种幸福感。
而他幸福的来源却是他面前的漂亮女人和俊秀的男生。看样子应该是有公务要出差,身后提着公文包的西装男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跟女人拥抱,又跟男生拥抱,依依不舍的样子极其刺眼。
单季秋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被什么东西扎到了眼睛,随即眼眶在不受控制的发烫。温度慢慢从内眼角一路延伸到外眼角。
她滚了滚喉咙,将喉间那股酸涩用力压下去。握着背包带的手收的越来越紧,紧到骨节发白。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直白,中年男人跟那个男生说话的瞬间朝他这边看了一下,应该就是随意一扫,目光是不怎么聚焦的。
她迫切想转身,她根本就不想看到他,可她的脚底却像是被黏上了强力胶,寸步难动。
两人的视线快要在空中撞上的那一刹那,她连呼吸都不受控制地滞住了。
一顶帽子兜头盖下,视线率先被阻断,帽檐还被用力往下拍了一下,遮住了她的半张小脸。
她重新恢复呼吸的第一缕气息是帽子上那淡淡的薄荷味,让心骤然间沉静了下来。
“有点儿热,帮我戴着。”耳边是陆允干净微沉的靡靡懒调。
单季秋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那人已经转身离去,这才抬起头看向帽子的主人。
陆允搁她身侧站着,双手抄着兜目视前方,整个人散漫又恣意。
他的侧面显得鼻梁更为高挺,下颌线条流畅利落,炽白的光影下皮肤白的透光。与之相反的是一头蓬松有光泽乌发,刘海似乎长长了,虚虚掩在眉眼之间。
“秋崽崽。”陆允倏地侧过头垂眸,食指弯曲顶了顶她的帽檐内侧,微微俯身对上她的双眼,语气却挺欠:“都没人校草好看了,还一直看我?”
单季秋回过神来,目光从他的黑眸一路往上移,移到他的头发上定格。
而后轻描淡写的问他:“你,多久没洗头了?”
陆允:“……”
过了安检,两人去拿背包。
单季秋接过陆允递给她的包,对于之前的事难得郑重其事的表示了下感谢:“刚才谢谢了。”
“谢我不洗头?”
陆允半眯着桃花眼,在单季秋的小脸上一扫,吊儿郎当地一扯唇,话里绕着玩味:“还是,谢我长的不如人家那么好看?”
3.年少鸡屁股?以形补形?
三个小时以后,夜机闪着红光划过黑夜的天窗,俯瞰着厘城地面的万家灯火。
飞机落地,夜行的人儿落叶归家。
按照指示牌去取了行李,大家陆续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而绝大部分的学生家长早已经在出口处耐心等待多时。
余可夏看到人群中的中年男人,笑着跟他挥手示意,一边顺着鱼贯而出,一边对身边的单季秋和陆允说:“一起走,让我爸送你们回去?”
单季秋看了眼身边的陆允,见他没什么异议,便点头应下:“好。”
谭俊浩也跟来接的家人笑着挥挥手,对三人说:“那余可夏送你俩,我就先走了?”
三人各自不同幅度点头,示意他可以滚了。
赵丰平,徐志和刘艳负责看着有家长来接的学生陆续离开。最后便只剩下单季秋和陆允还在跟余可夏的家长说话。
“陆允,单季秋。”徐志朝他俩一招手:“你们有人接没?没人接跟我车,这个点别自己走,不安全。”
余可夏抢在两人前面率先开口:“徐老师,我们仨一路。”
徐志:“那行。”
就这样,十一点以后的厘城长夜,大家在灯火通明的机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
单季秋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留了一隅夜灯,温馨柔亮,寂静无声。这个点了,估摸着沈素约已经睡下了。
蜀汉6号院的老房子隔音效果不算好,她蹑手蹑脚地转身关门,小心翼翼地脱鞋,尽量把动静降到最小。
换上了拖鞋,她将背包搁到单人沙发上,这才亦步亦趋的往次卧走去。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拧开门把手,门扉开了条小缝。客厅暖*的灯光透着缝溜了进去,与窗外落进来的月光交融。
单季秋透过缝隙看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随即是静谧的房间里传出的浅浅鼾声。
她那略显清冷的眸子里升起了柔和的温度,嘴角也不经意地向上弯起了一道弧线。
重新将房门轻轻地掩上,单季秋这才转身去客厅沙发上拿背包。
一弯腰,余光就瞥到了茶几上用遥控器压着的字条。
她伸手拿起字条一看,上面是娟秀的字体:锅里煨了鸡汤,饿了就吃点儿再睡。
她提着背包,拎着纸条进了主卧。
没一会儿,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径直往厨房里走去。
顺手摁亮厨房灯的开关,单季秋走到灶台前,伸手一揭开灶台上的锅盖。微微俯身往里瞧,鸡汤的香气顺着烟气扑鼻而来。
晚上确实也没吃个啥,这会儿闻到这味儿是真饿了。
单季秋将鸡汤和鸡肉拿大汤碗盛了一大半出来搁灶台上。一只手赶紧的捏着耳朵解烫,另一只手摸出手机走到生活阳台打电话。
少女的声音在夜色里更显清晰悦耳:“喝不喝鸡汤?我还睡不着。你就说喝不喝?那……开门。”
单季秋打开大门,刚巧对面也开了门。她取下墙钩上的钥匙,伸出食指竖在嘴唇上,压着嗓子说:“小声点儿,外婆睡了。”
陆允点了点下巴,伸出右手大拇指往身后戳了戳,抑着声线说:“你先过去,我去端。”
像是习以为常的熟练操作,两人默契地换了方向,往对方的家里走去。
单季秋进门就感受到空调的凉意袭来,她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厨房,从橱柜里拿出碗筷和勺子。
而陆允已经端着鸡汤进了屋,轻轻松松地将鸡汤搁在餐桌上,又返回去关两边的大门。
再回到餐厅,单季秋已经就着椅子坐下,把碗筷勺子摆上。他顺手拉开她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来。”陆允往单季秋的碗里舀了个鸡爪,这会儿也不怕吵醒老年人,说话也自然恢复了他一贯的贫,“吃个鸡爪,以形补形。”
单季秋是喜欢吃鸡爪的,但她神烦他的形容词。
是以,为了打击报复,她执起筷子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杵了两下,将筷子伸到大汤碗里去捞。
很快,捞了一块肉往陆允碗里一搁。
“礼尚往来。”单季秋扬了扬下巴,“以形补形。”
陆允夹起碗里的这块“礼尚往来”,俊眉轻佻,眼尾随着笑意微微上翘,深邃又多情。
对上这饭厅跌落下来的氤氲柔光,整个人都笼罩在这片馨柔之中,无形撩人。
“鸡屁股?以形补形?”他扯腔拿调,“秋崽崽,你这是觊觎上我屁股了?这口味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单季秋本是得意地喝着汤,却被少年的模样和话语给呛到了:“咳咳咳……”
陆允一边笑一边顺手扯纸巾递给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么不经逗?”
“逗你妹,咳咳咳……”汤呛到鼻子里去,单季秋满脸通红,声音也哑了。
陆允伸手轻拍着姑娘的后背,倒也不忘反唇相讥:“我是逗我妹,没错啊。”
单季秋抬眼,欲言又止。
陆允没注意单季秋因他的话语而不慎流露出那耐人寻味的神色。
他的大手在她背上拍着,自顾自地说着:“小时候也不知道谁一口一个阿允哥哥的喊,怎么现在不喊了呢?”
单季秋:“……”
陆允继续摆出了一副教育人的姿态:“这一日为哥,终生为哥。你不能有事阿允哥哥,没事就陆老二了,会显得你这个人吧特别的虚伪凉薄还*舌。”
“说完了?”单季秋拍开陆允搁她后背的手,面色和嗓子恢复了正常。
“差不多吧!”
“你家有耗子药没?”
“没有。”陆允一边喝着汤一边随口一问,“怎么的?”
“哦,也没什么。”
单季秋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来,字句从齿缝中漏了出来,语气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看见一只会说人话的大耗子,我想*死他。”
陆允:“……”
碗里的鸡汤好像瞬间不香了。
“想吵架了?”
“奉陪。”
“……”
……
翌日,单季秋起床趿拉着拖鞋去厕所洗漱,听到厨房里炒菜的声音,便绕了过去。
狭窄的厨房里,少年单手随意地把着锅柄,另一只手拎着锅铲在锅里捯饬着,手法娴熟。
他个子高过油烟机很多,人往那儿一杵,显得本就不大的厨房更为逼仄。
脑海里划过昨晚,她情绪不佳,他口无遮拦,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
别说,睡的还真好,一觉到天亮。
就是要先开口跟他说话,办不到。
十多岁的少女似乎都有自己别扭的小倔强,矫情的不讲理,对谁都适用。
单季秋抿了抿唇,便转身走了。人趿着拖鞋刚走到客厅,就正巧碰到提着酱油刚进门的沈素约。
“外婆。”单季秋走过去接她手里的酱油瓶。
沈素约一边换鞋一边念叨她:“过两天就开学了,还能睡到日上三竿。你看看人家小允一大早过来抢活干,你呢大小姐。”
单季秋朝沈素约笑笑,故意提高了嗓门:“那不是吃人的嘴短,得做事。”
厨房里清晰听到这话的人嘴角微微地弯起了一抹弧度,有条不紊地关火起锅。
沈素约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单季秋的手臂,觑她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去洗漱。”
“哦。”
单季秋洗漱完,扎着头发绕过餐桌,扎好最后一圈,伸手拉开椅子落座。
沈素约打开话匣:“今年你俩因为在路上救人错过了初赛,所以就只剩这一次机会了,马虎不得。”
单季秋道:“一次足够了。”
沈素约看向陆允:“集训的内容你觉得如何?”
陆允说:“有的还是有用。”
“……”
这就样,一老两小边吃边聊起了比赛上的事。
沈素约是老教师,教数学的。带过的骄傲也不少。从教生涯为了让孩子们不悔青春,不负韶华,矜矜业业的奉献。
人朴实又通透,哪怕没享过什么大福,也活的明白,总能笑对生活。
眼下,跟面前这俩孩子聊起数竞的事,矍铄的眼眸中逐渐浮现出了久违的光芒。
或许,这就是一生热爱吧。
吃过午饭,单季秋帮着沈素约洗碗。
“外婆您心可真大,昨晚也不等我回来,直接睡了。”单季秋语带抱怨。
沈素约瞧了眼单季秋,继续清洗碗碟的洗洁精:“你下飞机不是给我打电话说夏夏的爸爸送你们回来,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也是。”单季秋将擦干净的碗放到一边,埋着头,又蓦地想到了昨晚。
“想什么呢?”沈素约问。
单季秋也没打算隐瞒昨晚机场的事:“就,昨晚在锦南机场,我看到单兆斌了。”
她顿了一顿:“还有他老婆和儿子。”
沈素约手里的活并没有因为单季秋的话而有一丝一毫的停顿,说话语调也毫无变化:“他跟你打照面了?”
单季秋摇头:“没有。”
沈素约又问:“有什么感觉?”
其实不去想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
只不过,那一刻看着那一家人幸福的模样莫名唏嘘和碍眼,说一点儿都不在乎那是假的。
“也没什么感觉,就看到他们一家人挺幸福的呗。”单季秋哂笑道。
沈素约:“那你这副表情?”
单季秋收起情绪:“没想会见到他,有点儿突然而已。”
沈素约拧开水龙头,伴着淅沥水声轻言淡语道:“父母是没得选的,这是作为孩子的宿命。过去没得选,但未来是你自己的,你可以改变。人这一辈子啊,谁不是哭着来到世界上的?谁都不容易,谁也不会永远活在过去。等你彻底学会了放下,明白了人生的意义,你就能看到不一样的天地。”
单季秋点了点头,蓦地抱住沈素约:“反正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外婆,上天对我也不算差。您啊一定长命百岁,等着我长大,然后就好好享我的清福吧!”
沈素约笑了笑,拍单季秋的手:“去,别搁我这儿闹,你阿允哥哥不是说带你买东西吗?”
“我跟他能买什么东西?”
“吵架了?”
“……”
“我一看你俩互不搭理就知道。”
“是他嘴太欠。”
“人小允也够能让着你的了,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哪有?”
“没有就跟人玩儿去,别在我这儿杵着。”沈素约斜她一眼。
“……”
单季秋被赶出厨房,看着坐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陆允。大喇喇的支着两条腿横亘在沙发与茶几之间,腿长的有点儿无处安放。
午后的阳光炽烈灿烂,刚好推开阳台的窗户,抚摸在他的头顶。给那蓬松的乌发镀上了一层金光,熠熠生辉。
她记得《醒世恒言》里有一句: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但一看到这个人,似乎觉得这话其实也不那么绝对。
他是一个没什么骨头的人,偏偏却有本事叫人一眼就能品到他极佳的骨相。
陆允一转头就对上了单季秋的视线,打量了一下她的居家造型,又不甚在意的把目光重新放回到电视里去。
单季秋不用看,光听电视里的声音也知道是容嬷嬷在扎紫薇。
“打算穿这身出去?”陆允换了台。
单季秋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干嘛跟外婆说带我买东西,买什么?”
陆允漫不经心地摁着遥控板按键,淡淡瞅她一眼,又将眼睛钻进电视屏幕里,嘴上却道:“不是想*死我么,带你买*药去。”
单季秋一听,转身快步就往卧室方向走去,嘴角却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哦,来求和的。
陆允望着单季秋迫切转身,急不可耐进屋的背影,太阳穴不受控制地“突突”跳了两下。
这臭丫头,还真打算*死他?
4.年少我那是撒娇?
开学这天,烈焰炙阳席卷的整个八月,却在这一天阴了天。
可能是为了渲染一下已经开学或是即将开学的万千学子不愿面对的心吧,天气有些悲戚和低沉。
整个高二在南楼,文理加艺体班共28个班。加上这一届尖子生占比较大,光理科实验班就三个,直接安在一二三班。
理科实验一班在七中向来被默认为是实验班里的火箭班。虽然从来不明说是火箭班,但是分班考年级前五十都在这个班,就很一目了然了。
单季秋,陆允和谭俊浩都在一班,周安在五班,而偏科小姐余可夏凭借她优异的文科成绩,进了文科实验班。
高一还没开学,高三早已在无声的硝烟中拉响了战斗的序幕。全校最热闹的只能是南楼的高二年级。
透过每一层楼的各班窗户看去,普班的情况基本上都大差不差。
补作业的。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吹牛打屁抄暑期作业的。男生扯女生头发,被女生满教室追着打的。还有睡了一整个暑假还没睡够继续补觉的。
当然,也有爱学习捂着耳朵开始背书的……
不多时,普班各班班主任立在教室前门。双手自然交叉横在胸前或背后,蹙着眉头,板着脸,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大同小异的话:“整层楼就你们最闹,咱们学校是容不下你们了还是怎么着,要翻天了还是要上天了?你们啊,即将成为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而这些话,也终将陪伴着老师们度过漫长的半生执教生涯。口口相传,生生不息。
当然,这些跟实验班基本上没多大关系。实验班里可都是老师们眼中的航空母舰,随便拉出来一个那都是顶尖的准苗子。
实验班已经开始同步自主早自习了,教室里安静的只剩下笔尖滑过书本的“沙沙”声和翻书频率不一的“刷刷”声。
自律,它永远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然而单季秋和陆允一如既往的并肩睡了一个早自习,也是不遗余力坚持自我的自律表现。
下早自习的铃声打响,教室里总算是有了生气。
少年嘛,活力最重要。
谭俊浩过来敲了敲两人的课桌:“你们俩这是打算肩并肩睡与天齐,直到天荒地老吗?”
“滚。”两人异口同声。
“我好无聊啊!”谭俊浩一屁股坐在前排的椅子上,滔滔不绝地自哀自怨起来:“这个班这么恐怖的么,这才第一天早自习啊!我的妈呀,就我旁边,眼镜片的圈圈儿都能赶上树的年轮那位。已经刷完一套题了,我特担心他会不会少年早瞎。这种环境你俩居然还睡得下去,我感觉自己已经提前进入高三了。哎,我好怀念我们以前那个可爱的班级……”
单季秋率先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瞅了眼谭俊浩,正准备说话就被门口的人叫了:“季秋。”
单季秋偏头朝后门一看,余可夏在跟她招手。
她起身朝余可夏走去。
陆允也睡醒了,挠挠眉毛目送单季秋出了教室门。这才靠着椅背活动着肩颈,哑声哑气地说了句欠揍的话:“气氛挺好,催眠效果比高一那会儿强多了。”
谭俊浩呵呵:“你晚上都在偷牛么,天天早上睡。”
陆允翘着椅子,云淡风轻地说:“晚上脑子好使,干点别的。”
谭俊浩调侃:“干什么?打家劫舍还是劫富济贫?”
陆允眯了眯眼睛,勾起一侧唇角,长腿一伸,踹了一脚谭俊浩坐的椅子:“今晚劫你家。”
谭俊浩噗嗤笑了起来,陆允也不深不浅地笑着,没注意到班里为数不多的女生正坐在不同的位置整齐划一地看向他这个方向。
单季秋一进教室就瞥见落在陆允身上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羞涩脸红的,目光闪躲的……
她思绪霎时飘到了小学,初中再到高中。好像每一次进入一个新班级他都会被女生们围观。
表白的,递情书的,送口粮的……甚至还有别班的女生死活要转到他们班来的。
十个女生九个明恋,还有一个在暗恋。
所以,长的那么好看干什么呢。
上课铃声响起,众神魔归位。
徐志踩着铃声走进了教室,将手里的课本一搁,露出标准的微笑,一开口却是调笑:“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不愧是七中之光啊!”
安静的教室终是响起了参差不齐的笑声。
清晨的日头伸了个懒腰,抛出柔和的光,染亮了整个昏沉的课堂。
徐志一一扫过这些十六七的学生们,看到本该属于他们的朝气崭露头角,这才满意的言归正传。
“你们当中有一些是我高一带过的,但新班级新气象,咱们还是得有个仪式感。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徐志,你们的数学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
徐志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把粉笔搁在讲台上,继续:“高二是个分水岭,你们又是实验班一班,有压力是应该的。不过呢大家也不要太有压力,心态还是最重要的。未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起努力,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绝对足够你们记一辈子。咱们合作愉快。”
“座位就先这么着,月考结束按成绩重新排。好,接下来请同学们挨个介绍一下自己。”
实验班跟普通班的区别就在于,普通班人与人之间都还新鲜,一说自我介绍每个人的性格就显露无疑。以至于磨磨唧唧,风格各异,一节课都得耗在这儿上面。
实验班呢,没那么多心理活动,简单粗暴。毕竟大部分都是常年在红榜公告栏里出现的人物,名字自当是都不陌生。
自我介绍完毕,徐志看了看时间,开始上课。
……
中午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单季秋才见到周安。本来在身边跟她唠唠叨叨没完的余可夏瞥见了周安就跟突然被扯了发条似的,瞬间消停了。
单季秋跟周安打了声招呼,便笑问余可夏:“还没和好?”
余可夏义愤填膺地点着头,哼哧:“没有。”
另一边打饭队伍的陆允也问了周安同样的问题:“还没和好?”
周安无奈地扯扯唇:“女人,神奇的生物。”
陆允一听,将目光投向了正在跟食堂打饭阿姨指点江山的单季秋。
“英雄所见略同。”
单季秋跟余可夏前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后脚陆允他们仨就一前一后地端着餐盘跟大爷似的溜达过来了。
陆允在单季秋的对面坐下,两人不经意地交换了个眼神。
周安在陆允旁边,对面是余可夏,再过去是谭俊浩。他们*金五人组总算在开学后的食堂里汇聚一堂。
单季秋瞧着陆允餐盘里快要溢出来的红烧排骨小山丘,再看看自己和其他几人餐盘里少的可怜的排·一马平川·骨,无语地笑了。
“咱们四个人加起来也没你一个人的排骨多吧?”
陆允觑了一眼单季秋,直言不讳:“想夹我的明说,阴阳怪气给谁听呢。”
单季秋白了一眼陆允:“稀罕,有骨气者不受嗟来之食。”
“哦。”陆允突然笑的一脸温和无害,执起筷子给另外三位好友分享:“来周安,余可夏,谭俊浩,多吃点儿。”
单季秋:“陆老二,你故意的是不是?”
陆允:“你再叫我陆老二试试?”
单季秋:“陆老二,陆老二,回回考试都是老二,敢考还怕人叫。”
陆允咬着牙一字一顿:“单、季、秋。”
这三个字一出,本是热闹的食堂骤然间安静了不少。似乎都好奇心使然地偷偷打量着他们这一桌莫名的低气压。
余可夏见情形不对,单季秋这一口一个陆老二的。人陆允是什么人?学校风云人物啊!校霸都不虚的学霸校草,这不是当众下人面子么。
食堂那么多人呢,这姑娘也真是的,怎么突然各种Q都掉线了呢。
她赶紧地把自己的排骨夹给单季秋,笑嘻嘻地安抚:“就为了个排骨至于嘛?”
周安和谭俊浩也随即将餐盘里的排骨夹到单季秋的餐盘里,一起附和:“不至于,不至于。”
单季秋气不顺地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一双剔透的冷眸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你、吼、我?”
余可夏瞠目结舌到瞬间要跪了,这还是她认识的单季秋么?这被作女附了身还是被小白莲窜了脑?
什么玛丽苏神展开?
陆允那是绝对硬气地对上单季秋的一双怒目,冷言冷语怼回去:“对,吼你还挑日子,打你又怎样?惯的你一身臭毛病给谁看。”
旁边的周安和谭俊浩惊呆了,陆允这架势是要打单季秋了吗?
这是传说中的秋后算账吗?
“允哥,你看清楚啊!”周安生怕陆允要动手,赶紧抱住他,“这是单季秋,单季秋啊!”
陆允被周安的动作恶心的反手推开他:“我知道。”
周安:“你别冲动。”
陆允:“没冲动,我忍她很久了。”
周安:“咱们*金五人组,说好不分家。”
陆允:“四人组刚好凑一桌麻将。”
单季秋一听,哼笑一声:“行啊陆允,凑一桌麻将是吧?我让路,咱俩,绝交。”
陆允认可地鼓了两下掌:“正有此意。”
单季秋作势要拉起余可夏:“夏夏,反正你跟周安也闹掰了,以后咱俩跟他们仨再无来往。”
陆允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一边对身边的周安说:“她这话我一百一千一万个赞同,反正你跟余可夏闹掰了。正好,咱大老爷们儿就该有大老爷们儿的魄力。”
谭俊浩终于有机会说句话了:“真的要绝交啊?”
“闭嘴。”
陆允和单季秋异口同声。
周安看着余可夏,余可夏瞧着周安,彼此使着眼色,各自腹诽。
这绝交是不是太潦草随便了一点儿?是不是太猝不及防了些许?
这么多年的交情就为了区区几块排骨?真他妈的魔幻。
余可夏用眼神示意周安:你他妈想想办法啊!
周安挤眉弄眼:我他妈想什么办法?
余可夏一脸看我的,讨笑道:“嗨呀,没有的事,我跟周安早就和好了,是吧周安。”
周安配合着点头:“对对对,咱们五个人从初中玩到现在,吵吵也就算了,闹绝交就过分了嘛。”
单季秋瞅着余可夏,愤愤不平道:“你俩和什么好?别闹,夏夏,就跟他们绝交。”
陆允继续吃着,仿佛一切忽然都与他无关了似的:“安安,兄弟重要,不要因小失大。”
周安和余可夏赶紧相亲相爱起来:“我们真的和好了,你们看。”
两人开始互喂吃的了,你一口我一口,你侬我也侬。
单季秋:“真和好?”
余可夏:“真的,你看我俩哪里像吵架了,是吧安仔?”
安仔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单季秋:“不吵了?”
周安摇头摇成拨浪鼓:“不吵了,其实是怪我拉不下脸。”
余可夏:“我也有错,我应该早点跟你们知会一声的,也就不会跟他吵架了。”
单季秋:“你俩发誓你俩和好了。”
余可夏和周安立即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单季秋波澜不惊地偏头撩了下马尾,重新执起筷子,伸到陆允的餐盘里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懵逼三人组惊掉了下巴:“……你们?”
单季秋一边啃排骨,一边伸出左手立在陆允面前示意,嘴里囫囵道:“你刚才稍微有点儿用力过猛。”
陆允撩起眼帘,扯唇笑着。抬手跟单季秋击了下掌,低沉的嗓音含笑,一字一顿地重复:“你、吼、我?”
“秋崽崽,不会撒娇就别学人撒娇。”
单季秋:“?”
我那是撒娇?
校霸同学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身后跟了仨小弟,统一的夏季校服被他们穿成了混混样。走起路来比F4还要拽,可惜长得像残了的慕容云海。
严旭痞里痞气地双手拄着桌子,弯腰凑近单季秋,笑的自以为很帅地拨了一下刘海:“刚听了一耳朵,你们这是绝交了?我的单妹妹,哥哥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快到哥哥怀里来。”
陆允手里的筷子尖停顿在餐盘里,掀眸对上校霸的双眼。墨黑的眸子深处碎着冰渣,脸上却噙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我家妹子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不好意思啊,我只喊一个人哥哥。”单季秋笑得极其冷淡,不染纤尘的眸子里笑意未及眼底。
她随即一伸手:“哝,这位不用我再跟你介绍了吧。”
5.年少你暗恋我呢。
“我家妹子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他真这么说?卧槽,什么偶像剧的剧情啊!”
“好想被陆校草霸气保护,嗷,真羡慕秋神。”
“你们以为秋神是傻白甜女主?错,知道秋神说什么吗?”
“别卖关子,快说。”
“嗯嗯。”某表演艺术家清了清嗓子,开始绘声绘色的模仿起单季秋当时说的话,“不好意思啊,我只喊一个人哥哥。哝,这位不用我再跟你介绍了吧。”
“这也太飒了吧!”
“哇,我怎么听出了一场浪漫,这互相维护着可还行。”
知情人士赶紧跳出来辟谣:“行了,别八卦了,人家是发小,从小一块长大的那种。你们不知道吗?咱学校公开的秘密了,他俩高一进校就说过了,纯友谊不来电,兄妹情,当然得相互护短咯。”
“其实青梅竹马很少会喜欢对方的,太熟了知根知底,彼此都瞧不上对方。就像我跟我那发小,我巴不得他赶紧从我的世界消失。喜欢?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可能的。”
“对,青梅竹马互相喜欢的情节只存在于小说里。”
“也是,秋神回回在成绩上碾压陆允,男生的自尊心是绝不允许喜欢比自己强的女生,何况还是咱们校草这种灵*人物。”
“但是陆校草那样的竹马,我想要耶。”
“+1。”
“+。”
“+电话号码。”
“这是逼我+身份证号码。”
“那后来呢?”有人问。
“严旭撂下狠话就走了呗,还嫌不够丢人啊!”
“听说严旭在校外认识一些社会上的混混,还是离他远点儿的好。”
“……”
校园八卦广播站以光的速度开始在各班级迅速传播开来,被当做同学们厕所路上,接水途中,趴走廊栏杆的话题。
而另一边的当事人们已经在教室里埋头考试了。
高二(1)班的第一天是潇潇洒洒与试卷作伴,一下午考了几门,这效率是杠杠的。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在夜色里叮铃,安静的校园里瞬时间便人声鼎沸起来,楼梯被踩的“蹬蹬”作响。
单季秋和陆允,谭俊浩从班上出来往楼梯口走,顺着人流下了楼,在一楼跟周安和余可夏碰头。
余可夏一见着单季秋就上去挽着她往外走,还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个少年。青葱如松,像仨保镖。
“真和好了?”单季秋回头瞅了眼周安,打趣余可夏,“决定当猪了?”
余可夏撅了下嘴:“你跟陆允都演那么一出了,我俩再不和好还得了。互相道歉就不是猪,OK?”
单季秋弯唇笑着,老母亲般地提醒着:“高二了,心思还是多放在学习上吧。”
余可夏一抬头就对上了单季秋意味深长的眸,像人型CT似的,让你无所遁形。
“我没有。”余可夏赶紧否认,又看了看单季秋,好像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似的,最终放弃狡辩,“真就这么明显?”
“你说呢?”单季秋挑眉,“就差把你‘余可夏喜欢周安’几个字刻你脑门儿上了。”
余可夏一惊,赶紧回头看后面。见后面的人没什么动静,这才舒了一口气。
“你小声点儿呀。”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哎,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他了嘛?”
单季秋:“……”
余可夏:“害,你怎么会明白?你呀,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直女。”
单季秋望了眼星月全无的夜幕,偏头用余光瞄了眼身后那人,笑而不语。
她怎么会不明白。
只不过,那个关于他,却独独只属于她,那难以启齿的秘密。
打从一开始,大抵就注定只能是个秘密。
身后谭俊浩指了指前面的那俩交头接耳的姑娘,提出疑惑:“你们说女生哪里有那么多话说?天天都见还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周安也及时加入话题:“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女生为什么一定要手牵手上厕所,成双对接水,走个路还非得横行霸道排成排,把路给堵咯……”
陆允抄着兜闲庭信步地往前走,听着左右护法的“十万个为什么”,眼瞧着前面两个手挽手的纤细背影,目光最终落在了单季秋的身上。
心里也跟着琢磨,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夏末的风卷着清凉吹拂着他们的发梢,夜色被灯火笼络,蓝白色的校服掩在昏暗的暮色之中。
那些困扰无数人的全国统一难题,也将永无止境的日夜交替传承下去。
因为这些酸涩且疑惑的,快乐且自恋的,敏感且自卑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在这几年里绽放凋零。
却必将成为每一个人此生最难忘也最不可触的美好回忆。
……
校门外摊贩不少,挂着夜灯,一隅一亮堂。每一个小吃摊都聚集着不少的学生。三两成堆,四五成群,好不热闹。
单季秋和陆允家的方向跟余可夏他们仨相反,出了校门就分道扬镳,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士兵般排列整齐的路灯照拂在红方砖上,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被拉扯的老长。偶尔分开,偶尔相交,又分开,又相交。
单季秋敛眸瞟了眼掺在光影里的他们,倏然想起了刚才余可夏的话,再看一眼影子,*使神差地抬了抬手,像是牵住了身旁之人的手。
只消一秒,她赶紧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背在身后。又偷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某人,嘴上说着与这气氛完全无关的冰冷试题来掩饰自己刚才的情不自禁。
“数学最后那道,设Q,R分别为OB,OC的中点,连接EQ,MQ,FR,MR……所以EM·FN=EN·FM……你呢?”
“答案一样,但我没你这么复杂,我是省略连接,直接求……”
“……”
两人就这么聊着,单季秋时不时抛出一个问题,陆允回答,她又陷入自己的思路之中。
直到“咕咕”的声响打破了爱学习的人。
单季秋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肚子,看向陆允,咧唇一笑:“它饿了。”
陆允眉目一扬,不咸不淡地问:“想吃什么?”
单季秋:“何记。”
陆允:“叫声哥来听听。”
单季秋就不明白了,他就真这么竭尽全力的想当她哥?从小到大,还不够?
她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怅然若失,不多言不多语抬步就走。
这才走了一步就被人从后面拽着书包往回扯,扯到他的身边来。
“跟那个严旭说话挺大气的,现在让你喊一声就上脾气了?”陆允给气乐了。
单季秋拽了拽书包,拽不动,她身体放弃抵抗,抑制住胸腔中那股子淡淡的酸,心口不一:“我肚子说它突然不饿了。”
陆允抓着她书包的手往上移动,停在她头顶上用力地揉了揉,轻笑着:“那我饿了,陪我吃点儿?”
单季秋拍开陆允的手,摸了摸发顶,果然被揉炸毛了。
“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单季秋一边将发圈扯下来一边骂他:“幼稚。”
陆允好整以暇的瞧着单季秋将发圈向后一扯,一头乌黑的长发氤氲在昏*下倾泻。
她仰着头用手指在发梢里穿梭游走,校服领口处那节纤柔的颈脖很适合跳天鹅湖。
柔光下的少女高挑纤瘦,肌肤瓷白发光。那双总是染着朗月清辉般的黑色眼瞳微微耷着,睫羽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像蝴蝶翻飞着翅膀。粉嫩的嘴唇含着黑色的发圈,视觉冲击。
陆允不由偏过头,目光停在马路边的路灯下,投射在地上的树影斑驳处,莫名地盯着愣神。
他再重新回头看去,姑娘一个清新利落的马尾已经扎好了。
“走啊!”单季秋看了眼陆允,划重点,“陪你吃宵夜去。”
说完,她率先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陆允望着单季秋潇洒的背影,淡笑着低头挠了挠鼻尖。迈着长腿三两步跟上了她的步伐,并肩而行。
……
何记是一家面馆,春夏的晚上也会支着烧烤摊,一般都会开到半夜。
单季秋很喜欢吃他家的甜水面,下了晚自习就好这一口,一周吃个两三次也不带腻味儿的。
两人是常客了,老板一看到他们就笑问:“才下晚自习?”
单季去笑着回答:“对。”
老板:“高二了吧?”
单季秋:“老板记性真好。”
而陆允则习惯性地抽出两双筷子去接杯开水走到店外面去烫。
他一抬眼看到了路对面的消防车,还有满身污渍的消防员或坐或蹲在马路边吃着碗里的面。大快朵颐,应该是忙着出警没来得及吃饭。
陆允将杯子里的开水倒掉,拎着杯子和筷子朝收银台走了过去。
单季秋见陆允回来了,伸手接过筷子,面也跟着上来了。
两人埋头吃面,快吃完的时候就听见老板在说话:“你们的面钱有人给了。”
“什么?”消防员浑厚的嗓音掷地有声,“那可不成,咱们怎么能让别人帮咱付钱。”
老板:“可是,他给了钱就走了,我不能再收你们的钱了。”
消防员:“这样,我把钱搁这儿了,等你下回见到他还给他不就成了。”
老板:“他不是常客,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这个……”
对方似乎看出了老板的为难,转身环顾了四周,指了指某处,看向老板:“你们这儿有摄像头?”
老板:“啊,对。”
“不介意我看看吧?”
老板瞥了眼旁边那桌,两边都坚持,他也没办法,只能点头:“呃,可以。”
陆允伸手给单季秋递了张纸巾:“走了。”
单季秋了然于胸地接过纸巾,背起书包起身,一边擦着嘴巴一边跟着陆允往外走。
经过那位消防员的时候,单季秋看了眼身边的陆允,淡淡地笑了起来。
直到几天后,一个视频突然在网上走红。一个高中生帮几名消防员买单的新闻引发热议,说的最多的就是“少年强则国强”。
偏偏摄像头像素太低,这位高中生又合理地避开了摄像头。大家也明白他的用意,便不再强求硬要找出这个人是谁。
……
陆允和单季秋出了面馆,往回走去坐公交车回家。
单季秋瞧着陆允但笑不语。影影绰绰下,她那张冷艳的脸也因为她狡黠的笑容而削去了她容貌上的冷艳感。
陆允伸手揪着单季秋的马尾,扯着腔调问她:“我是不是又帅了?”
单季秋反手去拉回自己的马尾:“你撒手。”
陆允听话地松开手,见单季秋在整理自己的马尾,干脆半弯着身子,抻着脖子与眼前的少女平视。
巷口的风一起,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浸入了他的鼻息。
单季秋手上的动作一僵,通巷四下无人,夜幕罩的极低。
她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极近的距离是他那双点墨桃花眼,眼尾挑着几缕风情。
他一笑,她的心就猝不及防的狂风暴雨。
她暗自咬了下唇里的软肉,垂眸,努力压下那突如其来的慌乱。遂几不可察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说什么?”她问。
陆允伸手在自己的脸前打了个圈:“我说,我是不是又帅了?”
单季秋:“你又自恋了倒是真的。”
陆允:“那你瞧着我一脸崇拜。”
单季秋随意地将双手往裤兜里一插,抬步便往巷子里走,边走边说道:“那不是崇拜,我那不过是笑某人做好事像做贼一样。”
陆允“哦”了一声,跟上。
微微偏着头凑到单季秋的耳边,漫不经心地笑:“你刚那表情,我还以为……”
他顿了一下:“你暗恋我呢。”
6.年少打小就摊上了个祖宗。
又一阵穿巷风扫起地上的灰尘,薄薄的一片,不远处的路灯下有飞蛾在扑火。
就好比单季秋当下的心情。不过是他口无遮拦的一句玩笑话,就能在她的心海刮起龙卷。
她抄在裤兜里的手本能地攥紧,手心里瞬间窜了一层汗。
“是啊”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就等待着她的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可到头来,冲动始终是抵不过懦弱,话到嘴边也不敢秃噜出来。
“我暗恋你?”单季秋故作一脸荒唐地讥诮回去,“有病我帮你打。”
因为违了心,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耳尖窜上一层热意,一路从耳后蔓延到颈脖,攀上脸颊。
她越是告诫自己冷静,好像越是不受控制地阵阵发热。
陆允笑了起来,低低的,沉沉的,像暮鼓晨钟。却一下一下,不偏不倚地击中单季秋的心膜。
曾经,从未想过会成为他众多倾慕者之一。不喜欢他,不从众,不合流是她的固执己见。
可如今想来,原来自己的固执己见终也敌不过“陆允”二字。
“好啊!”陆允如是说。
单季秋暗自深呼吸调整情绪。希望晚风能变成冰箱里的霜,商店里的薄荷糖,兜头浇下来的凉水,好叫她赶紧的清醒过来。
她摸出了手机,佯装镇定地摁下,正准备拨通,就被一只修长的大手给夺了过去。
“你还真打算打啊!”陆允咬着字,字字无语。
“那不是应您老的要求么。”
“好了,不逗你了,开个玩笑你还真急眼儿。我说错话,我道歉,嗯?”
看吧,他总是能让你觉得他不值得的时候,及时给你一颗糖吃。
又让你重新陷入漩涡,不可自拔。
单季秋伸手:“手机。”
陆允淡笑着将手机放回到单季秋手心上,总觉得她要打这举动是不是过于冲动了。
“秋崽崽。”
“……”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儿奇怪呢。”
“哪儿怪?我才没有,你才怪。”
“……”
等上了21路公交车,单季秋坐到座椅上,这颗心才算是完全得以平静下来。
平时无论怎么吵,怎么闹,怎么怼,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的相处,貌似都不会像今晚这样。
可能是夜色迷人,暑热未消,心魔作祟。
冷静,冷静。
突然也没话说了,怎么办?
装睡吧!
于是,单季秋瞄了眼在看手机的陆允,将头偏向车窗外,闭眸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单季秋醒了过来,缓缓地睁开眼睛,才恍悟自己装睡给真睡着了。
并且,冲入鼻息的是那股熟悉的清冽薄荷味儿。像暮夏*昏时,山涧里那被清泉洗的不染一丝尘埃的薄荷叶。
她半边脸隔着校服T恤薄薄的棉质布料,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宽肩上的温度,灼热而坚固。
不是因为自己存着的那点儿小心思作祟,其实单纯地枕着他的肩膀还真的挺好睡的。
她一出神,就听见耳边少年带笑的低语。
“还不想起来?”他揉了下她的脑袋,笑意更浓:“瘦的都没几两肉了,这脑袋怎么这么重?”
单季秋噌的一下将头从陆允的肩膀上支楞起来,半边脸还留残留着属于他的余温。
“你干嘛?”陆允被这姑娘的一惊一乍搞得莫名其妙。
“没干嘛。”单季秋心虚地看向车窗外。
然后,她听到陆允的嘀咕声:“吃撑了吧?”
单季秋没搭腔,要真是吃撑了就好了。
公交车到站,陆允站起来顺手拎起单季秋的书包起身。
人都走到车门口了,见还赖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单季秋,不由得喊她:“秋崽崽,下一站精神病院,你要去?”
单季秋被这一声喊回三*七魄,腾地站了起来,却反应过猛被头顶的吊环打到了脑袋。她赶紧揉着脑袋,快步下了车。
“睡蒙了?”陆允有些好笑地瞧着身边的姑娘:“脑袋够吊环,小丫头还挺别致啊。”
单季秋从陆允的手上夺回书包,背上,才边走边反驳:“第一,我这是吃饱了的困。第二,我脑袋是够不着吊环的,这是常识。”
她顿了一顿:“至于你说我脑袋重,那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你太弱。”
“我弱?”陆允笑出天大的笑话,多久之前说的话,小心眼儿,“秋崽崽,千万不要对一个男人说‘弱’这个字。”
单季秋:“你就是……弱。”
陆允:“皮痒痒了是吧?”
“……”
一扫单季秋之前一个人的独角戏,两人又恢复了常规模式,一路互怼打闹。
不远处,一个男人从小区门口的副食店出来,瞧着眼熟。
那人走到路灯下,整个轮廓线条被灯光打亮,映衬着男人的俊脸。
单季秋瞧清楚的那一刹那,便笑着朝他跑了过去:“向深哥,你怎么回来了?”
身后的陆允看到前面那个雀跃的丫头,心里呵呵。不是说只喊他一个人哥的么?
个小丫头骗子。
……
九月一日正式开学,高一的新面孔们脱掉了要了他们半个月命的迷彩服,换上了属于他们高中生涯的第一套校服。
操场上,放眼望去,全是蓝白相间的翻领短袖和长裤。男生女生通用,密密麻麻的占据着红绿相间的跑道和操场。与这蓝天白云作伴,是青春的代名词。
以至于后来,婚纱照慢慢流行起校服系列。
学生时代不能早恋,可那时的我们谁也没有意识到,其实校服它就是情侣装,而学校也莫名成为了制造情侣最多的地方。
谢校长在主席台上士气高昂,台下的学生们萎靡不振。
单季秋站在班队中,脑袋上方顶着烈日炎炎,偏偏下方“洪水泛滥”。
她捂着肚子微微蹙眉,生理痛是真的生不如死啊!救命啊!
“你怎么了?”身边的同学*静见单季秋脸色不好,关心道。
“没事,肚子不舒服。”单季秋笑了笑,说话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一会儿你还要上去发言,撑不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
到年级学生代表发言的环节,徐志跟单季秋招手。单季秋点点头,脚下却没什么劲儿,整个人都是虚浮的,那种感觉不如直接上把刀给她拦腰斩断来得痛快。
“我去吧。”陆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单季秋身边,伸手扶了把她的胳膊。
单季秋借着陆允的力道站好,才道:“你去什么去?我没带发言稿。”
陆允呵笑:“合着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你可以脱稿?”
单季秋:“别闹了,我可以。”
陆允:“可以个屁,拿镜子照照你什么样子,再说这话。”
单季秋:“……”
徐志见单季秋还没动,赶紧地走了过去:“你这墨迹什么呢?赶紧的过去,赵主任在喊。”
陆允将单季秋推给*静,淡笑着拜托着她:“麻烦你照顾一下她。”
*静跟陆允同班也有好些天了,她性子内敛,从来没敢主动跟他搭过话。这会儿人家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客气的笑,就让她瞬间红了脸颊。
她羞涩地扶着单季秋,点点头,低声道:“好。”
陆允跟徐志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随后,他便小跑着往主席台那边而去,又跟一旁的赵丰平说了几句。
赵丰平抬头看了眼蓝白色的人群,朝陆允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能明显听到台下学生们抑制不住的躁动和交头接耳声,以高一那边最为热闹。
单季秋朝台上望去,果然是陆允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丢掉了私底下的散漫没个正型和玩世不恭,此刻的他如芝兰玉树。
他立于主席台中央,站在话筒架前,一切都熟练的得心应手。
这一刻,让人忘了他其实是一个不乐意以这种方式高调展示自己的人。他向来不争也不抢,做任何事都随心所欲,没有任何目的性。
校内网里的帖子们形容他都是一致的统一:陆允,他就是一个低调的学霸校草。
话筒通过喇叭传递到操场的每一个角落,是他干净低沉且字正腔圆的音色:“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二(1)班的陆允,很荣幸能够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在这个秋意盎然的季节,我们又迎来了一个崭新的九月……”
单季秋望着主席台上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听着他毫不怯场的临场发挥,举手投足间都徜徉着自信从容。
他明眸皓齿,俊美无俦。
而她,嘴角的笑意就未曾敛去。
甚至,小腹也没有那么的痛了。
……
开学典礼结束,学生们作鸟兽散。
*静一直谨遵陆允的嘱托,一路搀扶着单季秋,搞得她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老佛爷。
估计喊她一声小静子,她都能“嗻”一声。
接下来还要上课,这节是化学课。
谭俊浩一回来就跑过来问单季秋:“你好点儿没?不会像之前余可夏那样吃坏肚子了吧?”
单季秋疼的没劲儿,发际一圈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没精神跟谭俊浩贫。
“没事。”她顿了顿,又问:“陆允呢,马上上课了,老谢的课。”
谭俊浩摇摇头,双手一摊:“不知道,开学典礼一结束,人就不见了。”
“叮铃铃”上课铃声打响,谭俊浩回自己位置去了。而陆允依然没有现身,不知道哪儿去了。
化学老师谢巡,人称老谢,四十多岁的大个子。除了两边梧桐树,中间柏油路的经典发型以外,脾气真的跟金毛狮王有的一拼,骂人中气十足不带喘的那种。
陆允从高一开始,每次考试几乎都在他的这科上丢分砸他场子。久而久之,老谢看他的眼神都怪可怕的。
果然,老师问好后没两分钟,老谢就发现了陆允不在班上。
“单季秋,你同桌呢?”老谢问。
“在赵主任那儿。”单季秋赶紧帮着撒谎。
“赵主任这节有课,我刚跟他一起过来的。”老谢耐着性子再次问:“陆允到底去哪儿了?”
“报告。”陆允立在前门,优越的身高直接挡住了门口跌进来的光线,倒是给他镀了金光加身。
老谢:“你哪儿去了?”
陆允背着双手,态度很是良好:“我上厕所去了。”
老谢:“那么长时间不去,要上课了才去?”
陆允:“人有三急。”
始终是好学生,平时就是吊儿郎当嘴贫了些。已经耽误上课时间了,老谢也就不再多说。
“下课来我办公室,进去。”
陆允背着手,趁着老谢板书的时间,快步从一二组的过道往后面绕过去,回到位置上。
单季秋见陆允坐下,忙低声问:“你干嘛去了?”
陆允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单季秋,小声道:“把这个喝了。”
单季秋莫名其妙地接过这个新的保温杯,在课桌下面拧开它。烟气顺着里面升了起来,是浓浓的红糖味儿。
所以,他刚才是去给她买这个了?可学校小卖部里也没这东西啊。
这个点他也不可能光明正大走校门出去。
学校也没有狗洞。
那么,只有一条不走寻常路。
“你翻/墙出去的?”单季秋问。
“嗯。”陆允双手交叠搁在课桌上,上半身几不可察地往下俯,声线也压得极低,像是在与她耳语,“不然怎么办?”
他抬头看了眼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谢,偏头撞进单季秋晶莹的眼瞳里,桃花眼底盛着无奈:“谁叫我打小就摊上了个祖宗。”